朝云市是学园城。
位于欧亚大陆的最东南侧,融合科学技术和魔法学为一体的新型都市,以东方升起的朝霞为名,共有八十万人居住的半自治区。
集合了国内最知名的四所高中与十多家研究机构,又被称为培养魔法师的圣地。
如此规模的巨大城市,据说是在一月之内建造起来的。
犹如拼图一般,建筑公司先把不同的城市区块预先制造完成,最后利用大型的动力吊臂、将几百个街区拼合在一起,最终组成了今日的繁盛之貌。
得益于国家层面的持续发展政策,整个都市的能源和交通系统处于低排放的水准,三分之一的道路由非机动车道和步行街构成,随处可见到网络单车的租借区。
十点半时分,上班族们栖身于写字楼的钢铁丛林之中,街边行人来来往往,大厦缝隙间盘旋着安保公司的无人机。
我拿着订单,运动鞋在地砖上无聊地摩擦着,等待拐角处的红灯转绿。
「真麻烦……」
明明有那么大的胸部和漂亮的脸蛋,竟然一脸微笑地派自己学生去做苦力。下次是不是应该在凯莉的课上稍微认真一下呢?
「要去电器街,取回学校实验室订购的单晶硅么。」
手中印有二维码的进货单,上面写了‘魔术用晶圆’的字样。
所谓晶圆,就是利用化学工业手段制造的‘硅晶体’单质。最开始被电脑厂商用来制作芯片的处理器,而在魔法发展的时代、被广泛地作为魔力载体。
除了人体之外,魔力也能在晶体中普遍地储存,硅元素的稳定性和半导电性使得它成为了魔法学的关键材料。
纳米工艺可以在纯净的单质或宝石上刻蚀出微小的魔纹,魔力在其中流通并产生自共振之后,就构成了增幅用的‘魔杖核心’。
另外,魔法师还能够将术式书写到其他的载体,例如纤维或者金属上,制造出瞬发魔法的‘卷轴’。
对于身负魔力的人类,‘魔杖’或者‘卷轴’可发挥出高于枪械等热武器的战斗力;也正是这种难于对抗的力量,滋生出了层出不穷的恶性犯罪事件。
说回来,毫无魔力的我,即使顺利毕业最多也只能当个后勤人员。
同魔法犯罪者正面斗争的任务,就交给那些排名靠前的实战家吧。
距离电器街的魔术材料店还有半条马路,抬头就能看见数码广场上的立体广告屏幕,紫色头发的偶像小姐正在MV中摆出可爱造型。
「呜,好像去看演唱会啊。」
脑袋里想着漂亮偶像的新专辑,我心不在焉地走到马路的另一边。
就在这时,事件发生了。
忽然暴起的气浪,自前往后掠过我的面部。
震荡耳膜的炸响,从不远处传来。
循着声音望去,就在道路的同一侧、数十米开外的一家银行当中,冒出刺鼻的滚滚浓烟。
电器街上的路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,纷纷退开到安全的距离外,驻足围观事态的发展。
我跻身远处的人群中,向银行内部观望着,一眼就看到了被炸得半毁的门上,贴有现金图案的标记。
不太妙。那是‘人工银行’的标示,也就是说,在这个电子支付几乎完全替代了现金的学园城市当中,面前的银行是为数不多的存取现钞的处所。
仿佛是印证我的预感一般,烟尘逐渐散去后,半塌大门内的情景出现在人们面前。
一名穿着宽大皮质外套的凶恶男子,粗壮臂膊箍住了女员工的脖颈,站立在银行大厅的中央。
「是劫匪——」
围观人群的某个角落,传来了一声孤零零的叫喊,尖利的尾音又被声音的主人咽下喉咙。
诡异的气氛从银行内部传出。
男子空余的手上没有持枪,但是银行的玻璃自动门却被某种攻击毁坏了。
不止是毁坏,准确来说是——熔化了。
足以防弹的钢化玻璃被开出一个大洞,尚未完全凝固的炽红色流体,从圆形空洞的边缘缓缓溢出。
魔法师。
念头在脑中飞速略过,我紧张地咬住了嘴唇。
这里是市中心。人口如此密集的区域,罪犯一旦出手便会造成大规模的混乱。
更糟糕的是,银行的内部似乎还有其他人。
烟雾散去之后光线照亮了大厅。大理石制的柜台表面已经成为了一堆焦黑的碎屑,十多个面色苍白的民众被劫匪的身躯阻拦在银行里。
地上散落着大量现金,不过已经没有人在乎了。
警铃呼啸而过,民警分开围观的人群来到银行门口,看到劫匪手中的人质后又犹豫不前。
「十,十四个市民被控制,一名有生命危险!」警察紧张地向着领口的通话器喊道。
除了男人勒住的女员工,银行中大部分是办理业务的青年和中年,还有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幼女,闪烁着无助的眼神,努力将身躯掩藏在其余人的后面。
「请不要冲动,说出你的要求!」
最前方的警察看了一眼玻璃上的大洞,声音略微颤抖地询问道。
一脸凶相的大衣男子,瞳孔灰暗毫无神采,嘴唇无声张合着,揽住人质的左手却慢慢收紧。
罪犯甚至没有向外看一眼。
被勒住脖子的女性职员,喉咙中挤出断续而嘶哑的求助声。
「不行,无法沟通,可能是精神上的问题。」男警察向同伴扭过头,咬牙说道。
「注意人质,立即射击——」
密集的出膛声在同一时间响彻,警员配备的神经麻醉弹从打开的大门和玻璃的空洞中倾泻而入。
随即,所有的子弹都被冲天而起的火焰焚烧殆尽了。
「什么!」
围观的路人们终于发出了恐慌的惊呼。
男子的右手处,迸发出数公尺长的摇曳火焰,像藤蔓一般交织成网,竖立在银行的大门之前。
玻璃再度融化滴落,银行的天顶也为火舌所舔舐着,日光灯在炙烤下碎裂。
即使站在数十米之外的街道上,仍然能够感受扑面的热浪。
我微眯起眼,目光聚焦在火焰产生的原点。
男人的左手戴着不起眼的手套。但那东西的作用绝非手套而已。
【FireCatcher】,通常被攻魔机构叫做‘捕火者’的道具,是军械商生产的制式魔杖。
‘魔杖’即魔力增幅武器的通称。通常的魔杖内部嵌入了魔术处理过的晶体核心,有时也会和电子电路结合成为半自动的装备,总之就是——几乎可以拥有任何形状、任何效用的,魔法师专属道具。
那具银黑色的半指手套是雇佣兵所青睐的行货。掌心的晶片设置有‘激化分子动能’的魔术波型。
分子运动正是热能的体现。如果灌注进相同属性的魔力,将会从掌中喷发出三千摄氏度的火焰,足以熔化骨骼和金属。
一般警察没有胜算。我自己也无法匹敌。如果不暴露我的‘异常’的话,根本打不过他。除非有真正的攻魔者在场。
怎么办……要上吗?
身为攻魔专科学生、却无法使用魔法的我,在人群之中矛盾地握紧双拳。
再一次地和真正的魔法师,战斗——
「——需要立即增援!」
男警察的嘶吼声将我拉回现实。
在我思索着对策的时候,民警的第二轮射击也无果而终。
火舌像是希腊神话中的九头蛇一般,从男子的右手中喷发、分支、盘旋、聚散,抵御了所有的攻击。
趁射击空档突入的两名警员手中的沉重钨钢盾牌,也被火炎轻易地熔化,地砖已经被焚烧翘起,男子控制下的女员工疯狂哭喊,又在漫天的烟尘之中转而痛苦地咳嗽。
银行的内部已经完全起火了,过不了多久,里面的数十人就会窒息而死,劫匪却毫无离去的迹象。
赤与黑的空气中,一张张脸庞由于痛苦而扭曲着。
我松开了紧张的双拳,自嘲地笑了笑。
「果然还是要拼一把啊……」
然后,我从环形的围观人群走出,向里侧踏出一步,预备着冲进危险区域。
在那个瞬间,身影像流光一样飘过。
「什么人!」
指挥的警员睁大了眼睛,他看见了有人从远处、冒死一般地冲进了银行的大门。
我也睁大了眼睛。因为冲进去的家伙并不是我。
抢在我的前面,从围观人群的另一边贸然冲入银行大门的,是一个同样穿着攻魔科制服的女孩子。
一头蓝发像是黑夜中明亮的月,在浓烟和混乱里是那样的耀眼。
她的手中,紧握着一枚没有刀刃的刀柄——向着耸动的妖异火焰砍去。
随即,冬天降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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